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人,或者说该怎么描述我对这个人的感受。我可以随手写下无数的人物素描,也可以写下许多自己感兴趣的书评随笔,但对于他,我希望是一种切实的、真实的而又不带半分商业性质的角度、一种自我切身的感受来如实的表达出他的一面或者多面性。他就是杨柳松,一个目前国内户外圈里备受争议的人物,而且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他仿佛突然冒了出来。如果你在网上搜索杨柳松三个字,会看到大量的信息以及介绍,但今天我写的杨柳松,只是朋友之间的一种真实的感触,也是我眼里真实的杨柳松。和杨柳松见面也是一个意外,去一个朋友家里吃饭,突然看到他衣着普通的走了出来,刚开始我还没认出来,因为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平凡而随意。而这篇文字的产生,只是我们朋友之间闲聊之后的点滴感受,我问他,能不能写出来?他说:你的文字你自己做主。于是有了这个谈话内容。至于文中有没有曲解了杨柳松本意或者令阅读者误会的地方,过错在我本人。
这是第二次见到杨柳松,在一年之后。这一年的相互并没有往来以及各过各的生活甚至毫无关联的日子里,他已经经过了一次华丽而持续低调的转身。他第三次只身穿越了羌塘,选择了不同的线路,出了一本备受世人瞩目的穿越纪实:《北方的空地》(这书是第二次穿越的记录)。或许在文艺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本书以及这本书的价值,但在户外圈里,这本书足够震颤了大家的神经,甚至不可思议。在杨柳松只身穿越羌塘之前,还没有人有过这样的壮举,哪怕是最早的户外前辈余纯顺,不敢说这后无来者,但这个可以说是前无古人的,而且他只身穿越了三次,只为了好奇这片广阔的天地。而在之前,他还花费了50多天的时间,穿越了雅鲁藏布江大峡谷,成为了后人探索雅江的最佳指南。更少有人知道他其他的探险经历,因为他实在太低调了,而且隐而不发,好比只身穿越可可西里、各拉丹冬长江源头探寻等等,每一次,都是和生命在抗争的艰难之旅行,但对于他来说,都是无比平常的事了,可是这些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样的旅程因为都是一个人的穿越,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但他做到了,而且还不愿意更多的人知道,他认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以及微不足道的个人的事情。
真的很难切实的评价眼前的杨柳松。去年在一起喝过一顿酒,没有过多交流,他几乎不说话。昨夜再次见面,他却喝了不少,说是开心。他几乎不喝酒,喝醉的次数也就两次,而昨夜他的酒量让我感到惊奇,不喝酒的人,能够这样的干脆,这是我对他的另一种陌生体会。
我这辈子就真没见过有如此经历还能这样低调的人。昨夜另一个朋友对他说,你有这样大的影响力,应该给那些驴友们一个模范,现在的驴友出发点很多数都是盲目的。杨柳松笑着说,为什么要这样去做呢?大家有自己的生活理念和认知方式,我可不想干扰了别人,我只做我自己认为该做的。而因为《北方的空地》形成铅字,杨柳松一夜之间成了户外圈里的热门话题,而因此延伸出来的媒体热炒效应,使得他有了被骚扰的烦恼,于是悄然躲了起来。这种别人求之不得的广告效应以及所带来的经济利益,在他的眼里竟然成了一种精神负担和拖累,这也让我感到了一种纯粹和彻底的自我精神世界的充实。以他目前的影响效果,那么多的媒体以及户外装备的广告,完全可以使得他既可以继续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又可以不忧虑所需要的生活开支,更有可能因此暴富,但他放弃了,而且放弃得这样坚决,他是一个真正纯粹的人,纯粹是因为他的智慧。是的,杨柳松绝对是我见过的一个充满智慧的人。他不会因为眼前的利益而扼杀了自己,因为他还要继续走下去。一个国外知名的户外品牌通过关系找到了杨柳松,愿意免费提供所有的户外装备,最后附送来两面代表品牌的旗帜,杨柳松就觉得变味了,这并不是他的极端,而是他根本不愿意做这种商业性的宣传,他是一个真正纯粹在走自己道路的人。
把酒言欢的一刻,我问:你准备这样走到什么时候?“没有答案。”他脱口而出。“等到某一天走腻了走不动了,回到城市生活里也会有很多开心的乐趣。”是的,他是那么的年轻,而且心态如此的良好以及阳光着。一切的艰难危险和神奇,在他的眼里都只如一杯白开水般的安静平淡,经历过这么多常人无法理解和想象的他,还有什么可以让他大惊小怪的惊讶以及犹豫呢。问他:据说你曾经有过自闭症?他忍不住大笑开来:“各种版本实在太多了,能解释得清么?你管不住别人的想法和嘴巴。就好比羌塘的过程,有人说我是因为偷窃了一个废旧屋里的一个扳手,所以才被拘了,其实是因为我只身穿越敏感的地区,又是敏感时节,还戴着卫星定位,于是被人请了去调查询问,但一些人要怎么说我有什么办法呢?最好的方式就是沉默吧。”看着他爽朗的笑容,我也感到了一种直率的豁达。只有经历过生与死的人,经历过那种无言的苍凉,经历过被人遗忘的孤独世界的人,或许才能懂得这里面的深深寂寞。
再次见到杨柳松,他依然如此的年轻,好像沧桑的过程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暂时的洗礼,回到人间,他只是一个平凡而率真的年轻人。如果不是交谈当中轻描淡写的透露出点滴的过往,你不会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所经历的会是那样的跌宕起伏,而且匪夷所思。穷一个人的一生以及胆量和魄力、那无法想象的坚韧以及强大的神经,你根本无法理解怎么会综合在一个人的身上,而且还在继续。就在和杨柳松见面之前,他已经又完成了可可西里的穿越,还一个人撑着橡皮艇渡过了每年只有十来天被昆仑雪水冲洗而出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和田河河流的腹地。更少有人知道他曾经为了探寻一个世界第二大洞穴的真相,辗转准备来回一年多的时间,而且差点丢了性命。我说,你怎么不把那些经历写出来?杨柳松停顿了一会,有点失落。他说不是不想写,而是写不到位,因为很多情感的世界不方便纪实,例如人文风俗的现实状况,更因为自己觉得还不够沉淀。我听了是真的动容了,因为他无意当中说出来的一些小插曲,已经让我如此的感动,他的内心世界,究竟隐藏了多少故事而不为他人所知,实在让人着迷。
问他:这么多次历险当中,有没有一次是让你感到绝望的?杨柳松点了一根烟,说,有,就那么一次。“那次探洞,和当地的一个苗族小伙子,下到半路的时候,觉得无法再继续了,感觉到了一种绝望,但最后还是坚持下去了。但在上来到一半的时候,是真的彻底没有了力气,连说话的力量都没了,那时候苗族的好兄弟在更高一点的半尺地方,拿着绳子,上面没有气力拉人了,而自己也没有了半分气力攀登,这时候只有三种选择,一是两个人一起死掉下去,一是他放弃我,一是我放弃自己。”说道这里,杨柳松沉默了。我问,结果呢?“我选择了第三种。”杨柳松话语很轻:“我松开了绳子。。。”听到这个结果,我的心也随之抽紧了起来。“在松开绳子的一刻,我知道自己没了。但运气还是站在了我这边,下滑将近十米的地方,踩到了一块突出的岩石,手也抓住了支撑物。”杨柳松看我一眼:“当时既然没死,就不甘心再死了啊!于是又活了过来。”这种惊心动魄的过程,来到他的嘴里竟然像是吃饭一样的平常。只是在他说起某次遇见的那户人家,竟然眼含泪光。那户人家的房子是村里唯一的石头房,是男主人一块块石头自己打磨下来垒起来的,房子建好之后男主人就病逝了,留下一个患病的女人以及一个刚刚辍学的女儿和小年纪的弟弟。他借宿在这家,第二天看到那个小弟弟很亲切的抱着一只母鸡在抚摸,他奇怪怎么还有把鸡当宠物的?没过一会就听见鸡的惨叫声,原来那户人家将家里唯一的一只鸡给杀了,为了招待这个远方而来的陌生人。当时杨柳松忍不住放声大哭,而后姐弟俩来安慰他也陪着一起哭。杨柳松说完这段话,整个屋子是那么的安静,我的眼眶也随之湿润了。
毁誉参半的人都是理想者。杨柳松这样说。其实他又怎会在乎自己的结果,因为他的精神世界里,是那么的纯粹,而且坚定,方向明确。我说,一直想问你一个大多数媒体或许都提出过的问题,他笑。我也笑:是什么动机促使你选择这样的方式活着?他说:“这样的问题真的很不想回答,每个人都对生活有着自己个人的理解和方式,被人误解的太多了。”想想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条人生道路,总是需要自己去走的,而沿途的风景和经历,只是一种点缀而已。
我们谈了很多,凡事都讲缘分。或许我不该问这些,但杨柳松并没有回避和拒绝,却远离了那些热情的媒体。我说,我想写一篇对你的感觉文字,他说没关系。而后我提出合影,留个纪念,他笑,那到庭院外面去照,那里阳光正好。而后当我提出给他单独拍一张独照的时候,他竟然快乐的自己蹦跳了几下,还带着一丝腼腆的笑容,这个时候的杨柳松,真像个大男孩一样,谁会相信这个并不强壮的身体以及温和的笑容背后,有过如此强悍而令人神奇的经历。在他分享私人的大量照片和一些穿越自拍的视频的时候,我是真的被震惊了。这些都是他私人的珍藏,没有发表过的,也只是他所有经历当中的一小部分而已。如果不是亲眼见证这个过程,你是真的无法想象出过程的艰辛和危险,以及那种深深的寂寥和坚韧。
说实话,看到他自拍的穿越视频,我怎么都无法将那个视频中的杨柳松和现实身边的杨柳松给联系起来,修养歇息当中的他这样斯文而安静,穿越中的他又是如此的沧桑而坚强。从来都是选择一个人默默穿越,真的是个传奇而低调的人物。在户外圈子里,杨柳松三个字,几乎已经代表了一个里程碑。但在平常生活当中,他又是那么的平凡而内敛,当真不可思议。我看的视频是他独自穿越中的一部分,如果不看视频只看文字,震撼的效果要差许多,因为视频里现场的真实性有个直观感受。那如雨的密集冰雹、那一望无垠的没有人烟的荒芜、那连绵的雪山,那一趟趟光脚试水过河的片段,那平均海拔5000米以上的独自前行,那负重140斤的自行车艰难的前行、那钻进抗寒零下二十度的睡袋还瑟瑟发抖的画面,那满目沧桑和扭曲的脸,那一个个等待夜幕降临的傍晚,还有那么庞大的藏羚羊种群,还有那危险奔跑的熊(每年都有牧民死于熊的掌下)等等等等,天地是那么的大,而他是那么的弱小和孤单,这种经历,他却一个人去承受一个人挺了过来的。
我问杨柳松,你有没有外号?他又笑了:叫我杨子吧。是的,这就是我眼里的杨柳松,这就是平凡而又传奇的杨柳松,他又即将出发了,一个新的旅程,一次新的洗礼。好样的,杨子。祝福你,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