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婆是2004年无疾而终的,享年92岁。外婆去世时,我正在为生计而四处奔波,也没能回家去送她老人家一程。3年后,当我终于有了稳定的收入后,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从母亲嘴里我得知,外婆是一直叫着我的小名走的。外婆40岁那年才有了我母亲,母亲是外婆唯一的孩子,因此我便自然成了外婆手心里的宝,从我出生到20岁离家外出之前的日子里,我一直是在外婆的百般呵护下生活的。
原想一回家就去公墓祭拜外婆,可老天不作美,连续3天的大雨下得我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又奈何老天不得。雨在第4天中午终于停了,考虑到雨后郊区的路况问题,我决定不让父母陪着去公墓,再说我有许多的话也需要对外婆一人倾诉。临出门时,父亲找来纸笔,给我详细标明了外婆墓地在公墓中的具体位置,并说如果自己找不到,还可以去找公墓管理员。然后将我送到楼下,让我不要省钱,打的去公墓。
我很快便上了辆出租车,当的哥知道我要去青川公墓时有点犹豫,我求他:“我外婆去世几年了我都没回来,麻烦你送我一趟行不行”?可能是看我楚楚可怜的样子,那位中年的哥点点头很快便启动了车子。见我手里只拎着一只小坤包,的哥说:“你去上坟不买点香蜡钱纸啊?前面医院门口有好几家寿衣花圈店,一会我等你一下,你去买点吧。”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一排寿衣花圈店前,我匆匆跑进了一家店铺。“老板,我要买香蜡钱纸”。我对正埋头认真扎着一只花圈的老板喊道。老板忙停下手中的活,走到屋角高高码起的纸钱旁拿起一叠问我:“称几斤?”我是第一次来这当顾客,也不知道这东西是按斤卖的,于是想也没想就答:“给我称5斤”。“冥币也是5斤?”“一样称5斤”。
当我提着两个大塑料袋返回出租车时,好心的要哥说:“你买太多了,可能要烧几小时才能烧完”。我说:“没事的,多买点也算是我对外婆的补偿”。不一会车子出了城,开始在一条坑坑洼洼的碎石路上颠簸,好在的哥驾驶技术不错,半小时后车子终于安全驶出了碎石路,停在了一簇翠绿的竹林前。的哥说:“竹林后面就是青川公墓,不下雨我可以把你送到门口,只是那条泥巴小路现在太烂了,车子会陷进去,你只好自己走着去了”。谢过好心的的哥,我无奈地走上了那条泥泞的小路,平时可能也就3分钟就能走完的小路,我走了近15分钟才走完,而且鞋子和裤腿全裹满了污泥。走进公墓大门时,我没去找公墓管理员,而是掏出了父亲画的路线图,边走边看,父亲画的很准确,很快我就找到了外婆的墓地。放下手里的袋子,顾不得水泥地上还有积水,恭恭敬敬地跪在外婆的坟前,哭着向她诉说我这3年的生活的不容易,并请她原谅我没能回来送她最后一程,然后我按照的哥教的方法将叠压在一起的纸钱一张张分开后开始烧给外婆。这时的墓园里也有人在祭拜,但他们离我好远的,我却也并不害怕。记得台湾著名作家三毛逃学时便常常去墓园看书,在她看来:“死了的人都是善良的。”虽是下了几天的雨,但毕竟是7月份的天气,烧了一会后,我已是满身大汗,而且一有风吹过,我就会被烟薰得不停流泪。我决定往旁边挪挪。外婆坟墓的左边是条通道,积满了雨水,所以我只得往右边挪。烧完一叠纸钱需要一定的时间,我发现外婆“邻居”的“房子”四面已长满了青草,显然好久没人来打理过了,心里突然升起同情心来,便蹲下身来细细地把周围的草全拨干净。墓前的碑文告诉我:外婆的“邻居”是个名叫周彬的年仅三十二岁的年轻男人,虽然碑上嵌着的照片已很糊糊,但仍能感觉其英气逼人,他是因为患病医治无效才不幸于去年才来此与外婆为邻的。深深为他惋惜的同时,也想着烧点纸钱给他,希望他能与外婆相处愉快。于是深深对他鞠一躬后说:“我是王月桥的外孙女张凤,麻烦你有空帮我照顾一下我外婆”,然后烧给他一大叠纸钱和冥币。
的哥说得没错,我的纸钱和冥币确实买得太多了,等我全部烧完才发现,这时天都快黑了,由于走得匆忙我没带手机,但我想这时应该是傍晚6点多快7点了。于时站起身来,与外婆道别后开始急急向往跑。由于墓园中的通道全呈阶梯分布,加之又有积水,所以我跑起来很不方便。等我跑过大约有二十级台阶后,脚下的鞋跟突然崴了下,我一下失去重心,身体后仰滑了下去。更不幸的是,我的腰重重地硌在了阶梯的锐角上,钻心的疼痛使我差点昏了过去,待疼痛感稍有减退,我便努力想站起来,可连续试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我明知公墓管理员的办公室离我很远,但我还是大喊道:“管理员,管理员,我摔伤了,麻烦来帮帮我啊。”我感觉自己已是声嘶力竭了,可仍不见管理员的身影到来,我只得绝望地闭上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轻轻来到了我身边,睁开眼睛一看,是位装粉蓝色T裇的年轻男人,正低头关切地看着我。我忙开口求援:“我的腰摔坏了,麻烦你帮帮我”。他点点头,然后蹲下身来,用手托着我的后背,小心地扶我坐了起来。见我满脸的痛苦,他轻轻说:“你不要着急,腰不是那么容易摔坏的,是过度的疼痛让你觉得腰都断了”。说完示意我扶着他的肩膀站起来,试了几次后,我终于扶着他站了起来。“我手机没带,麻烦你帮我打一下120吧”。他全身上下摸了一遍,满脸歉意地看着我:“我没有手机。哦,说错了,是我的手机也没带”。“那麻烦你扶我去管理员办公室吧,我请他们帮我打电话”。被他扶着,具体说应该是背着,因为我基本全靠在他身上,我们走完了余下的阶梯,到了管理员办公室门前。可遗憾的是,此时的管理员办公室大门紧闭,屋前铁丝上的衣服还在滴水,看来是刚离开。“他们吃过晚饭后要出去散步,可能要9点左右才能回来”,他好像很了解情况。“我等不了那么久啊,你能不能送我到马路上去,我再想想别的办法”。“看来也只有那样了”,他过了许久才回答。
被他背着又到了公墓大门,不巧的是那扇铁栅栏的门又从外面锁死了。要是在平时,我能毫不费力地翻过去,可现在自己走路都成问题,怎么还能爬高啊,我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你不要急嘛,我来想想办法”,他轻声安慰道,然后扶我在墙边的石凳上坐下,却在转瞬间就不见踪影。过了十几分钟后他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截锈迹斑斑的铁丝。“找不到别的工具,只有用这个试试了”。说完他扬了扬手里的铁丝,我还来不及答话,他一下就翻到了门外,具体说应该是飘到了门外。只听“咔嗒”一声响过后,他已经推开铁门走了进来。“太好了,这下我们可以出去了,真的不知该怎么谢谢你才好,回头我请你吃饭”。我真诚地道谢,“是你先帮我的,该我谢谢你才是”。他的回答让我有点莫名其妙,从头都是我在麻烦他啊。
我一人就走了15分钟的泥泞的小路,在他的帮助下,居然几分钟就走完了,而且我的鞋子和裤子也未沾上污泥,到了马路上后,他让我扶着竹子不要乱动,他去想办法找车。大约半小时后吧,一辆闪着雪亮车灯的出租车在我面前停下了,司机从车里走了出来。“你是不是张凤?有人让我来接你。”在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我被司机扶进了车里。“大姐,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谁让你来接我的?”“一个穿淡蓝色T裇的小伙子,给了我100元钱,让我来竹林边接个叫张凤的女孩。还说她的腰伤了,要我下车帮忙扶一下。说真的要是让我来接个男的我还不敢。”的姐说完看着我笑了起来。“大姐,他人呢?”“我不知道啊,我答应下来后,他一下就不见了。”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我对的姐说:“大姐,能不能把他刚才给你的钱让我看看?”“不是假币,我仔细看了的。”的姐一面说一面还是掏出了兜里所有的钱,一张100元的冥币果然夹在其中。面对把我们都当骗子的姐并要拉我去派出所的的姐,我费了好多功夫才将事情解释清楚,在被的姐扶进医院的时候,我分明看见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在我眼前闪过。